三十八 偿愿
江南的雪景难得一见,三位商妇都已收拾停当。邢兰芳以及郑氏和钱氏披着
银狐的披风,显得极为华贵。
四个孩子也都穿着名贵的皮草。
邢兰韵携着晓翀,准备换上绵袍。
「姐夫,我们家是做皮货生意的,下回来时送给姐姐和甥儿一件好皮货。」
鲁文龙站起身来,向吴大老板示意。
「不必了,我早就看出来要下雪了,所以已经为他们带了衣裳。」
吴大老板回头望了长禄一眼,长禄立即拍了拍手。
门外进来四名丫环,手中提着两个锦盒。
丫环打开锦盒,里面却装着两件上好的雪貂皮。
「兰韵,外面下雪了,很冷。你和翀儿换上貂皮吧,免得冻着。」
吴大老板淡淡的一笑,邢兰韵却已双眼红润。
丫环们侍候着邢兰韵和晓翀更衣。雪白的貂皮不带一丝杂质,邢兰韵穿上貂
皮,显得极为华贵。晓翀穿上貂皮,却更加脱俗。
「老爷,我们走吧。」
邢兰韵拉着晓翀出了吉祥客栈,邢兰芳不由脸已气得变了颜色。
八辆马车,全是暖车,俱都停放在客栈门前。
吴大老板和鲁文龙乘一辆马车,邢兰韵与晓翀、大茶壶乘一辆马车。鲁文虎
与鲁文豹及管家有才乘一辆马车,邢兰芳与郑氏和钱氏乘一辆马车,四个孩子乘
一辆马车。剩下的三辆马车坐着吴大老板带来的小厮和丫环,以及用品。一行人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向瘦西湖畔而去。
马车内,吴大老板与鲁文龙商量着生意的事情。邢兰韵将晓翀搂在怀中,让
晓翀休息。鲁文虎和鲁文豹却在商量着如何利用吴大老板。几个孩子在车厢内打
闹嬉戏。邢兰芳闭目养神,郑氏和钱氏却不停地议论着吴大老板。
「二嫂,你看大嫂的姐夫为人如何?」
「三嫂,你说呢?你的眼睛不是一直盯在人家身上打转吗?」
「呸!二嫂,也不知道是谁在打转呢,要不是碍着人多,你不得扑上去活吞
了人家。」
「呸!你以为我是你?不过……你瞧瞧他姐夫那双眼睛多勾人,笑起来的样
子也迷得死人!」
「是啊!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得死到他手里。」
「大嫂……怎么睡着了?」
「得了,咱们说咱们的,别吵着人家大嫂睡大觉。」
两位商妇仍在说笑,邢兰芳的心中却更加不快。
瘦西湖畔,梅花盛开,冷香四溢。
一艘画舫正停在马头上。
马车停在马头前,吴大老板引着众人上了画舫。
画舫内布置得极为豪华,里面燃着暖炉。
桌上早已摆好美酒佳肴,吴大老板示意大家入座。
「江南不比京城,就算下雪也不是很冷。瘦西湖两岸的梅花最人迷人,我们
一起饮酒赏梅。」
「好!我们兄弟日后还要全凭姐夫关照,来,我们一起敬姐夫一杯。」
「请!」
吴大老板与鲁氏三兄弟一起饮酒,郑氏和钱氏也在不时地向吴大老板劝酒。
邢兰芳却显得很不开心,时不时地用眼稍偷偷瞟着吴大老板。孩子们随便用了些
果品,便开始在画舫中玩耍。
「晓翀哥哥,你别老坐在这了,和我们一起玩吧。」
绯红和多金一左一右拉着晓翀。
晓翀没有应答,却却偷偷望了望吴大老板。
「翀儿,你去和他们一起玩吧,不过要小心身体。」
「是……爹……爹……」
吴大老板的笑容充满着关爱,晓翀的声音却有些颤抖。
「姐夫,翀儿好像见了您,连话都不敢讲,您是不是……」
鲁文龙打量着晓翀,却忍不住道。
「妹夫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对翀儿很是严厉,总是说我什么慈母多败儿,我
家翀儿是有些惧怕他爹爹。再说,我家翀儿自小就有病,身体不太好,所以说话
的声音有些微颤。」
邢兰韵接过话头,却示意晓翀随绯红和多金去玩耍。
「爹爹,您可不知道,人家晓翀弟弟比思齐读得书多,思齐想显摆一下,卖
弄了半天,却没占到便宜。」
招弟笑着附在鲁文龙的耳边说道,所有人却也全都听见了。
「哈哈……还是姐夫教子有方,日后我也要对思齐严厉些,不能妇人之仁。
来,我们再干一杯!」
「妹夫,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鲁文龙却忍不住盯着正与孩子们玩耍的晓翀。
「姐夫,翀儿是如何生的?你瞧这样的品相!说起来,翀儿一人出门,你能
放心么?」
「妹夫,我家老爷终日忙碌,我带着翀儿,却很少让他出门,翀儿身体不好
我怕他有什么闪失。」
「难怪……说起来,有机会请姐夫、姐姐一定带着翀儿到京城一游。也让那
些人见识一下翀儿的容貌。说起来,以翀儿的容貌,就是当年正六品的太医院判
大人家的七公子,所谓的京城第一美男子,也不如晓翀生得招人喜爱。」
「大哥,你说的是老皇历了,现在人家早就升成正五品的太医院使了,掌管
着整个大医院呢。上次我给人家送的鹿茸,人家嫌我鲁老三的货不好,没要,却
收了关外客的鹿茸。」
「对了,大哥、三弟,说起来有十几年没见过他家的七公子了,也不知道去
哪里了?想当年,若是七公子来收鹿茸,就凭那相貌,弄得整个大街上男男女女
全都在店外围观。」
「是啊!所以我才说,如果翀儿站在我们店前,那生意一定红火。只怕姐夫
心疼儿子呢!」
「你们说的是……」
吴大老板有些不解,望着弟兄三人。
「好了,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是向姐夫请教一下如何做南货生意的事
情要紧。」
鲁文龙打断的两个弟弟,又敬了吴大老板一杯酒。
「兰韵,我们要谈生意,你们姐妹若是觉得无趣,便去上面船舱内小憩一会
儿。上面的房间还很舒适,不必在此陪我们了。孩子们若是玩得累了,你也叫他
们去休息吧。」
「是,老爷。你们谈生意,我就不奉陪了,我先去休息一下。芳妹妹和两位
妹妹也请自便,若是累了,也来休息一下。」
邢兰韵向吴大老板施了个万福,转身离席。丫环们连忙服侍着她,上了画舫
二楼的船舱。
「我们再坐坐吧!很想和姐夫长些见识。」
郑氏和钱氏仍不愿离席,邢兰芳没有应答,也未见起身。
邢兰韵坐在二楼的船舱内,楼下阵阵的说笑声时时传来。晓翀和几个孩子仍
在追逐玩耍,大茶壶形影不离地跟着他。邢兰韵的心却突然莫名的感伤起来……
*** *** *** ***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大茶壶和长禄随着马车,将鲁氏兄弟和邢兰芳及郑氏
钱氏送回吉祥客栈。
吴大老板携着邢兰韵和晓翀同坐在一辆马车上,在雪地中缓行。
一天的欢聚已经结束,晓翀的身体刚刚恢复,又与四个孩子玩耍了一天,有
些疲累,竟然趴在邢兰韵的腿上,沉沉地睡去。
邢兰韵靠在吴大老板的胸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谢谢你,老爷。今日之事已毕,我邢兰韵此生已死而无憾了。」
「兰韵,何必如此见外?这么多年你一直跟随着我,也受了不少的苦。既然
你妹妹想要抖富,我们只是随意应和而已,你不必感谢。」
「老爷,这样的日子真是幸福,我哪怕只能过一天,这一辈子也知足了。」
「兰韵,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吴大老板将邢兰韵拥得更紧,邢兰韵不禁闭上了双眼。
吴大老板的胸膛结实而温暖,邢兰韵却一直很想知道,这胸膛里深埋的一颗
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老爷……您怎么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那日你收到家书时,我就派人暗自打听去了。所以就做好了安排,这个中
介我也不是白做的,不论是茶行还是绸缎庄,我都能抽红利,何乐而不为呢?」
「老爷不愧是老爷,永远让人看不透。」
邢兰韵不禁轻轻地抚摸着吴大老板的胸膛。
「晓翀今天一天都没服药,看样子累得不轻。」
吴大老板将雪貂皮为晓翀盖在身上,却轻轻抚摸着晓翀的额头。
「是啊!这孩子真招人爱。让他睡吧……对了,老爷,您怎么会突然买了两
件雪貂皮拿了过来。」
「我听说鲁家兄弟是做北货生意的,一定少不了皮货。你们女人不是最爱慕
虚荣吗?那几个商妇一定都穿着皮草。所以我立即亲自去关外那个叫什么库都开
的皮货行购得这两件上好的雪貂皮。虽然扬州城比不得京城,一年也冷不了几天
的,但是我怎么能让自己的夫人和少爷在他们面前无光呢?」
「多谢老爷,要不然我今天就丢了大面子了。可是雪貂皮太昂贵了,我和晓
翀也用不上,老爷去退了吧。」
「退了?我吴某买的东西就不会退!不就万八千两银子的东西?能值什么?
就算是送给我的夫人和少爷的见面礼了。」
「老爷……我真幸福……我邢兰韵的眼光绝对没错,老爷就是一个角儿!」
「兰韵……我也很满意。我的眼光也不错,你是一把经营的好手!」
「老爷,我们快点回去吧,如意楼今天的生意要如何应付。」
「没事,我今天根本不准备做生意,所以封了场子。因为兰韵的面子更为重
要。」
「老爷……您为我封了场子……」
邢兰韵忍不住泪如雨下,却将吴大老板棉袍的前襟浸湿。
「女人真是水做的,这样就哭起来了。其实,我今天是另有安排。」
吴大老板抹去邢兰韵的眼泪,淡淡一笑。
「什么安排?」
邢兰韵抬起头来,望着吴大老板。
「今天扬州府带着京城里来的一个大官去如意楼快活,我能不封场子吗?听
说那位大官最好男风,所以我让那十二个小东西全都赤着身子随他们玩弄。这会
子都不定淫乱成什么样子了?」
「老爷……那晓翀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邢兰韵突然跳了起来,却将晓翀惊醒。
「娘亲……不……妈妈……到如意楼了么?」
晓翀眨眼惺忪,望着邢兰韵。
「没事,晓翀,你再睡一会儿,还没到呢。」
邢兰韵轻轻拍了拍晓翀的后背,晓翀又沉沉地睡去……
「傻女人!我不安排好能出来么?要不然我说今天是好日子让你们去见你妹
妹,我就是想让晓翀避避。你也不想想,晓翀的样子让人一见就想拥有,那是不
争的事实,所以最好眼不见心不烦。老实说,这些当官的还不是连吃带拿,所以
晓翀更不能见他们。说不定那十二个小东西有哪个也得被他们瞧上!」
「老爷,可是如果花嫣容多嘴怎么办?您忘了她是如何挤兑晓翀的?京城的
大官若是动了念头,就是扬州府也罩不住。」
「你放心,我一早上打发花嫣容坐着船出堂子了,去得是余杭城。这也是杭
州府的授意,而且也是个京城来的什么官员在余杭游玩的,未带女眷,那位大人
喜欢的可是年轻美貌的女子。」
「老爷真成了活神仙了不成!」
邢兰韵不由吐了一口气。
「如意楼里的人我已经全部关照过了,谁敢提起梁晓翀三个字,明个一早上
我就丢他们去瘦西湖喂老鳖。再说了,那几个小东西,肚子里鬼着呢,不定想怎
么讨好这位官老爷,好赎了牌子到京城去享福!所以,不会提及晓翀的,有晓翀
在,谁会瞧得上他们?」
吴大老板一手拍了拍邢兰韵的肩膀,另一只手却揽了揽晓翀的柔发。
「老爷,我们现在回去不会碰到他们吗?晓翀这孩子真的不能再……」
「哼!你放心。这伙子人巳时进的如意楼,午膳就在如意楼用的。从未时起
就开始淫乐。那老东西一把年纪了,面前突然出现十二个赤身裸体的标质少年,
一定会尽量放纵欲望的。现在是戌时三刻,我们是在船上用的晚膳,他们还是在
如意楼用的晚膳。如此算来,晚上再淫乐不了多久,何况,以他们的身份,明一
早出去不大方便,所以最迟也一定会在寅时就离开如意楼的。」
「老爷,难道我们要等到寅时才回去不成?」
「长禄送了鲁家兄弟和女眷们回到吉祥客栈后,便会回如意楼。路上他会对
大茶壶讲明事情的,大茶壶最疼爱晓翀,一定不会出卖晓翀,有大茶壶支应着,
如意楼一准没事。等那伙子人走了,长禄就会来报信,我们再回去。这马车里升
着暖炉,你们又盖着雪貂皮,多暖和!兰韵,我只想静静地在车厢内好好休息一
下。有你和晓翀陪在身边,感觉还真是不错。」
「老爷,兰韵此时恨不得时间停止,就这样永远都靠在老爷的胸膛上……」
「那好,马车会在瘦西湖畔缓行,我们就好好休息一下。」
「老爷……」
邢兰韵闭上了双眼,紧紧贴在吴大老板的胸膛上,此时心中却异常明白。一
旦踏入了如意楼的大门,自己就不再是邢兰韵,而是老鸨了……
晓翀此时依然伏在兰韵的腿上,似乎睡得更沉,却已偷偷落下两行轻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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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楼里繁华依旧,腊月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大半,马上就要到小年了,吴大
老板却显得更加忙碌。
自那次与老鸨假扮过母子,晓翀似乎恢复了温柔的笑容。老鸨时常亲自为晓
翀正厨,大茶壶不时地为晓翀煎药,换药。
晓翀的活动场所仍不大,基本没有下过八重天,只是有时会去流泉居坐坐。
平淡的日子总是让人易醉,老鸨和大茶壶都在为晓翀日渐好转而暗自高兴。
然而,这日吴大老板没有出门,却将晓翀支开。突然把上四童六重天的拂风
唤进了悠然居。
晓翀被支使出来,进了流泉居。老鸨望着悠然居紧闭的大门,满腹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