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筵散
瘦西湖畔,桃花林中。
虽然桃花早已凋谢,桃枝上却接满了稚嫩的果实。
黄土垅中,却不知何方佳人长埋秀骨。
一座新塚,两行轻泪。珍馐百味,香烟缭绕。墓碑不大,却只刻着四个字晓
翀之墓。
一个中年男子独坐在墓前,平静地烧着纸钱,却不清楚他和墓中人的关系,
但是有人却认得,这个人是如意楼的大管事……
有人说,这里埋的是如意楼的人;也有人说这里埋的是位绝代佳人;但是从
没有圈起的坟墓可以得知,这里面埋的是个孩子……
如意楼,八重天,流泉居内。
老鸨的病况日重,已经认不清人。每天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不时地呼
唤着一个名字——晓翀。
「大茶壶,长禄去请暮雪怎么还没来?要不你去看看……」
「我刚给晓翀烧过纸……」
「大茶壶,为什么你不让我看看晓翀就入殓下葬,他到底临终前对你说了什
么……」
「爷,没什么好看的,如意楼死个娈童没什么大不了,一口薄棺,一坯黄土
足矣……」
「大茶壶,晓翀他是我的儿子,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他……」
「爷有的是银子,再买几个没开苞的丫头,生他十几个儿子就是了。爷真想
看晓翀吗……爷不怕他缠住您吗……」
「算了……不见也好……让他静静地去吧……」
「所以爷你还是不见他好……我去看看长禄回来了没。」
吴大老板依然守在老鸨的身边,老鸨仍在昏睡,大茶壶透过门前的妆镜清楚
地看到吴大老板鬓边新添的白发,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一重天外,长禄从马车上扶下了薛暮雪。
「这个给你,你天天涂在患处,隐疾一定会除根的……」
「谢谢薛公子赐药。」
「不过……身子好了,你可得注意,小心别得了什么风流病。」
「是,薛公子说得极是。」
长禄点头哈腰,薛暮雪却望着一重天花厅内面无表情的大茶壶。
「薛公子来了,爷在流泉居等您多时了。」
「我知道了。」
薛暮雪随着大茶壶上了流泉居。
流泉居内,薛暮雪为老鸨施针。
「邢妈妈没什么……只是伤心过渡引起的癔症,俗称失心疯。用过针,再服
点药就没事了。」
「有劳暮雪了,我有些累了,最近突然瞌睡多起来了,可能是我老了。大茶
壶,你陪我去悠然居。」
「是,爷。」
大茶壶扶起吴大老板出了流泉居。薛暮雪仍在精心为老鸨施针……
约一柱香的工夫,老鸨哇地吐出一口血痰,人已清醒了过来……
「是你救了我,薛公子……」
「是他让我来救你……」
「你不必救我……让我随晓翀一起走……」
「错不在你,你不必死!」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问吧。」
「十几年前,我从八重天上摔了下来,腹中的胎儿小产了,我大出血差点死
去,是薛公子救了我。」
「不错,那次你能捡回一条命,真是幸运。但是你却从此不能再生育,成为
一个不完整的女人。」
「我想知道,我那次小产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老鸨找挣扎着爬起身来,望着薛暮雪,薛暮雪却摇了摇头。
「这世上有一种药叫做十步醉。这原来是朝中用来害人的方子,若有人服用
此药后,约十来步便会突然眩晕,很容易坠马或坠车身亡。当年有人曾重金请我
配了这种药。」
「是谁……」
「一个子常来杏子林品香的人,他说要用来让一个永远消失,我并不知道他
想让谁消失,也不想知道……」
「他不必这么麻烦的,他可以直接杀了我们。」
「他不想杀你,他只是想让你腹中的胎儿永远消失……」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孩子……」
「好象他听秦无双说你那段时间和一个盐商走得很近,这个孩子不一定是他
的,所以他认为只要有秦无双腹中的胎儿就足够了,你的胎儿他并不需要……」
「哈哈……吴天亮,是你杀死了你所有的儿子,我和那个盐商根本就没有行
过房……那段时间只有你碰过我的身子……」
「邢妈妈,真象永远不好听。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告诉你,但是你没问过
我。我答应过他,不会告诉你,但是你要是问我,我就会说。你好好休息吧,我
也要走了……」
「谢谢你,薛公子……」
「兰韵,我不想叫你妈妈了。我曾在杏子林中对晓翀说过,如果他有事我就
要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复仇,很报歉告诉你真相这也是我复仇的一部分。我要告辞
了……」
「我明白了,暮雪。我不怪你,我还是要谢谢你,晓翀临终前,托我交给你
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幅画,就在我的几案上,你自己取吧。」
薛暮雪取过画,轻轻展开,却是当日自己送给晓翀的残荷听雨图。
「自从薛公子送画给晓翀,他就一直当宝贝似的。从黄泉地带到天香阁。后
来就存放在我这里,他临终时让我把它还给你,就当是个念想吧……」
邢兰韵没有起身相送,薛暮雪抱着画卷悄然离开了流泉居。
八重天,悠然居内,吴大老板已然睡去。大茶壶望着吴大老板眼中透着一丝
残酷……
扬州城内,一座三进的院落。
一个妇人正在院中跑进跑出,大喊大叫。
「渔哥!你为什么不讲信用,你说过只要晓翀肯原谅我,你就原谅我!」
「水生!绣芳!你们在哪里!娘亲真的很想你们!」
「你们快出来!娘亲不再逼你们读书了……」
空荡荡的院落中只有妇人的哭喊声,张渔哥乘着妇人去如意楼寻找晓翀时竟
然带着两个孩子不知所踪。
如意楼一片繁华与喧嚣。
岁月匆匆,转眼已过月余。
老鸨的身体已然恢复,每日仍和大茶壶忙着迎来送往的生意……
吴大老板最近深居简出,很少与人见面,似乎变得有些孤僻。
八重天,悠然居内。
吴大老板将手中的一个包袱递给老鸨。
「老爷,这是什么?」
老鸨的眼波仍在流动,手中的纨扇上下翻飞。
「这是你的首饰,是从黑风寨马黑胡的手中夺来的。」
「谢谢老爷,这些首饰可都是我心爱之物,不过这上面没沾血吧?我可很怕
冤魂索命……」
老鸨望着吴大老板,拍了拍胸口。
「那些人是我让青红帮的人杀的,与你无关,就算他们要索命,也应该来找
我。」
「那最好,谢谢老爷了,如意楼的生意最近是越来越好,我还得忙活去!」
老鸨笑着出了悠然居,眼中已全无笑意……
「大茶壶,我想去杏子林住几天,你陪我一起去吧!」
「爷,这恐怕不行。三天后是晓翀的七七,我要为他多烧些纸钱,回魂夜阴
气很重,爷还是带长禄去杏子林躲躲吧。」
「躲……我不是怕……我只是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想找人说说话……」
「爷,去杏子林吧,杏子也许都能吃了。没事我就先去忙了,妈妈一个人根
本忙不过来。如意楼的生意最为要紧!」
「那还早呢!对了,大茶壶,你把九尾叫过来。」
「是,爷。让九尾侍奉您一定有趣味!最近九尾的生意好得很!」
大茶壶低着头,退出了悠然居,眼中掠过一丝寒意……
八重天,悠然居内。
九尾穿着艳丽,站在吴大老板面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地却总是一副很委
曲的样子,招人怜爱。
「主人,要九尾为您歌舞还是品箫?」
吴大老板摇了摇头,却突然笑了笑。
「亚瑟,你来如意楼有几个月了,还习惯吧?」
九尾听到吴大老板叫他的真名,吓得魂不附体,跪倒在地。
「主人……我……」
「亚瑟,你是不是以为晓翀不告诉我,我就永远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是万福
春派在我身边的奸细,这我早就知道。在我枕下放小布人是你,我早就知道。」
「主人,既然您早就知道是我,为什么您会对晓翀哥哥……」
「我不以允许任何人的背叛,尤其是大茶花壶和兰韵,他们为了晓翀想要离
开我,我不能忍受,所以我想毁了晓翀让他们后悔一辈子,现在最后悔的人却是
我……」
「主人,你会不会杀我……」
「我本来觉得万福春把他的宝贝送给我,我当然要笑纳,我不但玩弄你的身
体,还用你去赚银子。你这么有用,我当然不让你死!当然在你没用时,我会让
你死得很惨……本来我是想利用你让万福春一败涂地,但是现在一败涂地的却是
我……」
「主人……对不起……我是被逼的……」
「在我的计划里,你本来也是要死的,但是现在晓翀死了,我突然觉得整个
世界都变得很寂寞,既然晓翀一直不愿出卖你,我也不想再要你的命,毕竟你也
是个孩子……」
「主人……我对不起晓翀哥哥……」
「这是一百两银子,还有你的牌子,你走吧……」
「主人,您让我去哪里?」
「从哪来的就去哪里吧……我累了……我想休息……」
「是,主人。」
九尾拿着吴大老板给他的东西,出了悠然居,却象有些依依不舍……
杏子林,一片郁郁葱葱。
听香榭内,吴大老板出神地望着面前的薛暮雪。
薛暮雪手捧着鱼食罐,斜倚在勾栏边喂着湖中的金鲤。
「去年这个时候,你也来过杏子林。现在杏花谢了,杏子未熟,你来做什么
呢?」
「我也不知道,我不想待在如意楼,突然发现惟一能来的只有杏子林。」
「吴大老板在说笑吧?只要肯出银子,大江南北哪不能买宅子,置家业?怎
么会没地方可去呢?」
「暮雪,我现在很寂寞,我想一直住在杏子林。」
「当然可以!这杏子林本来就是你的产业……」
薛暮雪突然将手中的鱼食罐抛入湖中,随着鱼食罐的沉入,湖中的金鲤一起
沉入湖中……
「暮雪,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抛掉鱼食罐?」
「我还记得这是上好的牡丹青花瓷罐,当年你告诉我它很值钱,我却偏要用
它来装鱼食。」
「你一直都很任性,我早已习惯了。我再卖一个新的给你吧。」
「不用了,我以后不再喂金鲤了。」
「为什么?」
「我明天一早就要回京城了。」
「暮雪,你要离开杏子林?你不是说你除了杏子林根本没有地方去……」
「家父现在是正五品的太医院使,撑管着整个太医院。他最近身体不适,想
让我回去看看他。我已经给家父去了书信,答应回京城去探望他。」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会回来了,我已经准备入太医院,凭我的医术考入太医院并不难。先
混个正八品的御医当当,日后整个太医院就是我的。」
「暮雪,你真要走?当年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侯,我就知道你决不是个游方
郎中,原来你是太医院使的公子,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和家人联系,现在却
突然想着回去?」
「因为晓翀!我原来以我的父亲是天下最自私最无耻的父亲,为了自己的性
命不惜出卖自己儿子的身体。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到处打听我,但是我却不想
回家。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那自私的父亲比起晓翀的父亲还真是小巫见大巫。所
以,我决定回京城!我不想再留在杏子林做个孤独的灵魂,我要回京去向当年凌
辱我的讨回血债,用我自己的方法!」
「暮雪,你……」
「邢兰韵已经知道当年十步醉的事情了……」
「暮雪!你为什么要告诉她!你答应过我不告诉她的!」
「我只是答应你,如果她不问我,我就不告诉她,可是她问我了……」
「你……不行!我得回去向兰韵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啊。这都是秦无双的
错!」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自己有多可笑?这是杏子林的房契、地契,请你查
验!」
「我不要杏子林!我不要!我要去向兰韵解释,你说的是假话!」
吴大老板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杏子林,薛暮雪却缓缓站起身来,开
始整理自己的药箱……
如意楼,八重天,流泉居内。
老鸨坐在妆镜前,望着自己的影子。妆镜中的身影穿戴朴素,一身布衣,老
鸨不由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自己一直留在如意楼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了要当如意楼的
女主人?二十年了……原来自己除了满腹辛酸什么也没有得到……
老鸨环视着流泉居,紧紧关上了房门,却推开了悠然居的门。
悠然居内,多少欢爱已不复,老鸨惟一想要的只有一样东西。
重帷之后万花塚内,琳琅满目竟是各样的锦袋。那是如意楼中被封的牌子。
老鸨走上前去摘下两个锦袋,收在怀中。
老鸨出了悠然居,却始终没有勇气再上天香阁。老鸨顺着后梯来到了后院,
大茶壶早已备好了马车。
「东西全都装好车了,妈妈你真舍得走吗?」
「大茶壶,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妈妈了,你我叫兰韵,我已经不是如意楼的老
鸨了。」
「我怎么能直呼您的大名……」
「名字就是用来叫的,我的名字不是他一个人的专利!茶壶兄弟我们一起走
吧!」
「兰韵,我送你到马头,你就转坐船去苏州,一切我都已安排好了。」
「谢谢你茶壶兄弟,你难道还要留在如意楼?」
「我还有事要办,我答应过晓翀的事情还没办到,如果事情办妥了,我就去
苏州城找你。」
「嗯!我等你的消息!我要带着晓翀他一起回苏州了,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
了。」
大茶壶望着老鸨手中的一红一绿两个锦袋,跳上了马车,策马扬鞭……
马车急驰,邢兰韵将手中的两个锦袋系在一起。
「晓翀,娘亲终于为你赎牌了,你要和娘亲一起回苏州去,那里的桃花会开
得更艳……」
如意楼,一重天内。
长禄扶着吴大老板冲了进来,大茶壶却正坐在花厅内,喝着茶。
吴大老板冲进了流泉居,流泉居内空无一人,妆镜前只有一封书信。吴大老
板打开书信,上面只有短短数语,却附着一沓银票。
「邢兰韵原身价八百两,赎牌银二千四百两;梁晓翀原身价三千两,赎牌价
九千两;共计一万一千四百两,银票附上,卖身契、花牌已取。」
吴大老板冲进悠然居内,万花塚内,花牌云集。八重天流泉居下却已空无锦
袋,九重天天香阁下却只剩下一个绿色的锦袋。
「兰韵……你不能走……我要娶你……你不能离开我……」
吴大老板冲出了悠然居,来到了一重天的花厅内。
「大茶壶,兰韵呢?」
「已经走了。」
「她去哪了?」
「她带着晓翀回家去了……」
「长禄!快!我们去马头!我要把兰韵追回来!」
吴大老板冲出了一重天,长禄连忙备好车,马车向马头奔驰……
大茶壶淡淡一笑,转身进了逢缘厅。
扬州城马头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比比皆是。
吴大老板左右张望着,却突然转过身去,摇了摇头。
「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就算是找到兰韵,她也不会和我回去的……
让她先冷静一下也好……」
「爷,不追了吗?」
「回吧……我觉得有些凉……」
「现在是盛夏啊!爷是不是着凉了?」
长禄扶着吴大老板刚要上马车,却听到马头上传来阵阵的谩骂声。
「死疯婆子!滚远点!」
「又脏又丑声音还那么难听?离我远点!」
「再不滚!老子把你这臭娘们丢进湖里喂老鳖!」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马头上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衣妇人正被泊在马头的船主推
搡咒骂。
妇人披头散发,赤着双脚,却将鞋子拿在手中。沙哑的声音反反复复、唠唠
叨叨。
「水生、绣芳、娘给你们蒸好了包子,你们快回家吃啊!渔哥,我错了,是
我对不起晓翀,你就原谅我,带我一起走吧……」
妇人将手中的鞋子不停向路人递去,口中仍在叨念。
「吃吧!娘蒸的包子最好吃了……水生、绣芳、晓翀、渔哥你们快来一起吃
吧……」
「滚开!疯婆子,脏死了!」
妇人被一个船主一把推倒在地,妇人却爬了过来,她血红的双眼望着吴大老
板。
「你见到我的水生和绣芳了么?让他们快来吃包子!不!晓翀?你是晓翀?
你别过来!娘亲不是故意的!不是……」
妇人突然如着了魔一样,连滚带爬地跑开了,吴大老板叹了一口气,转身上
了马车。
「秦无双……她竟然疯了……」
马车疾驰,向如意楼进发……
如意楼,一重天,花厅内。
吴大老板有些疲惫,不由坐了下来。
「大茶壶,你陪我上悠然居去。」
「爷,让长禄送你上去吧,我要走了。」
大茶壶已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衫,背着一个小包袱,面带笑容望着吴大老板。
「大茶壶,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答应过晓翀要找到水生和绣芳,要帮他们捉泥鳅。」
「捉泥鳅……你也疯了?大茶壶,你在胡说些什么?」
「除非爷杀了我,或是打断我的腿,否则我要去找水生和绣芳,找遍江南各
个水乡各艘渔船,直到找到水生和绣芳,然后帮他们捉泥鳅!」
「你也想要离开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全要离开我!滚!全给我
滚!」
吴大老板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却已站不起身来。
大茶壶跪在地上,给吴大老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抬起头,大步
出了如意楼。
如意楼外,阳光似乎格外美好,大茶壶面带笑容,朝着阳光迈进……
夕阳西下,瘦西湖畔,桃花林中。
一座小小的坟茔,一个小小的墓碑。
一个番邦少年伏在坟前,放声哭泣。
「晓翀哥哥,你带我一起走吧!天下之大已没有我容身之处了。」
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内一位翩翩公子坐在车内,注视良久。
「晓翀哥哥,你走了,都没有人管我了。我想和你一起死……可是我怕痛,
晓翀哥哥,请你告诉我,死会不会痛?」
「死怎么会痛?这世上只有活着才会痛!」
马车内的风姿态绰约的公子已走了过来,笑望着面前的少年。少年抬起头来
却被公子蛊惑的笑容所迷惑。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为什么还不回家?」
「我叫亚瑟,今年十四岁,我没有家。」
「我想起来了,你不是如意楼的九尾么?晓翀好象有提起过你。」
「你是谁?你认识我的晓翀哥哥?」
「我姓薛,是京城太医院使家的七公子,我准备回京去。」
「你就是薛公子?晓翀哥哥说你是个大好人,求求您带我走吧,只要离开这
里,去哪里都行!」
「哦?你为什么不回如意楼去?」
「薛公子,其实我是万春楼的万大爷派去如意楼作内应的,吴大老板说为了
晓翀哥哥,他原谅了我,放我回去。可是万大爷不让我留在万春楼,他非要让我
回如意楼去继续盯着吴大老板。我也不敢告诉万大爷我的身份已经暴露,我只有
到晓翀哥哥这里来哭诉,却遇到了薛公子。」
「原来是这样!你真想和我去京城?」
「是啊。请薛公子看在晓翀哥哥的面上救我一命吧。」
「好吧!谁让你认识晓翀呢?」
「多谢薛公子收留!」
九尾给薛暮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回身又对着坟茔拜了三拜。
「晓翀哥哥,我要走了,以后我还会来看你的。」
薛暮雪望着坟茔,却未言语。
「上车吧,从今往后,你就叫如意,是我的药僮,回到京城,你一切都要听
我差遣。」
「是,如意一切全凭公子安排。」
九尾随着薛暮雪上了马车。薛暮雪坐在车厢内,手中拿着一幅画似在出神。
「公子您在看什么?」
「这是我送给最重要的一个人的礼物,可是他却还给了我……」
「那就再送给他吧!」
「有机会再说吧……如意,你睏了就睡吧。」
「嗯。」
九尾点了点头,躺在宽大的车厢内,薛暮雪递过一条绒毯,盖在九尾身上。
薛暮雪望着沉睡中的九尾,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九尾,你应该很对不起晓翀吧?别以为你是个孩子,我就不会对你下手!
我说过,我会为晓翀报仇,所以不论是谁都一样!」
「晓翀,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喜欢吴天亮,但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放过他
的!我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次你叫我没有答应做你的哥哥,晓翀弟弟……」
「哼哼……真不错!上天的确给我一个好机会,京城里娈风最盛,有了九尾
这个小东西,我只要好好利用,一定有机会报我当年受辱之仇。」
马车踏着夕阳,向京城地发,已逐渐消失在暮色之中……